作者簡介
李滄東小說家、導演、編劇。早年創作小說,曾獲得韓國日報創作文學獎。1997年開始拍電影,代表作有《綠魚》、《薄荷糖》、《綠洲》、《密陽》、《生命之詩》、《燃燒烈愛》等。2002年以《綠洲》獲得第59屆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獎,2007年以《密陽》獲得第2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2010年以《生命之詩》榮獲第63屆坎城影展最佳編劇、第5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和第4屆亞太電影大獎最佳導演等多項大獎,2018年以《燃燒烈愛》獲得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除了導演及作家外,李氏也是大學教授,製作人及曾任韓國文化觀光部長。
譯者簡介
金冉韓國文學翻譯家。本名金鶴哲,1972年生於中國吉林省琿春市。曾任中國《延吉晚報》記者 / 編輯、韓國《中文週報》總編輯、韓國水原科學大學觀光中國語系專任講師。
作者自序
李滄東《燒紙》:紀錄灰燼的文字/如果這些故事都拍成電影——林夕李滄東首先是一位小說家,然後才成為韓流代表導演。如果你也被電影《綠洲》、《密陽》、《燃燒烈愛》、《生命之詩》敲打過心臟,更不能錯過這位社會觀察家、歷史記錄者、小人物、人心解剖師「一字一生涯」的小說。憑小說奪得文學獎五年後,才變身「小產多獎導演」專業戶。在網上搜尋「李滄東」,滿眼盡是電影電影電影,在茫茫網海中,滄東小說遂成滄海遺珠。導演身分如此耀眼,也許,因此,閱讀過李滄東小說,回頭看他的電影,眼球也裝備了一個透視晶片,文字在畫面中自動生成。看這本《燒紙》的時候,一邊看,一邊想,如果拍成電影會是什麼樣貌。看完第一篇《為了大家的安全》,為大家開眼界起見,無論那位好導演都好,即時想跪求拍出來看看, 。古有《紅樓夢》「劉姥初進大觀園」,近有「南韓老大媽大鬧公車」,究竟老大媽做了什麼脫序行為?首先,老大媽死活不肯繫上安全帶「這種東西」, 有人語帶涼薄調侃說:「奶奶,您還是繫上吧,據說萬一出事故死了,繫上的能比不繫的多拿不少賠償呢。」 她就給戳中了神經似的開罵:「誰的狗嘴那麼賤,啊?咒誰死呢!你拿性命跟錢討價還價嗎?」 大眾笑柄忽然讓大家嚇了一驚,為大眾安寧起見,會罵的大人原來可以便宜行事,她不要繫安全帶就隨她去吧。然後,她開始喝酒,更要逐座勸酒,阻攔無效之下,帶著酒意在長途車上碎碎念的叨擾著乘客,用大嗓門講自家大道理,各人最初也樂得有個小丑出醜解悶:「老太婆的訴苦聲,倒像是給這滿溢的歡樂氣氛又添了一把恰到好處的調味料。」娛樂氣氛由老大媽大喊憋不住,要在高速公路上停下來,讓她撒尿開始變調。停還是不停呢?按規矩,休想,吵鬧聲中,有人想出大多數人尊重極少數人,在公車上進公投的民主選舉方法,超過五個人有需要的話,就耽誤一陣子停車吧。爭吵途中,老大媽已經脫褲在車廂上施施然尿尿了,之後發了瘋似的開罵,混亂中給人強迫繫上安全帶,困在座位上,掙扎著大喊「你們都是一樣的混蛋,就是想害死我,想把我勒死!」,漸漸衰弱地求救:「幫我解開,幫幫我......哎喲,喘不上氣了......」,然後就「好像死了」昏迷過去。有人竟然不耐煩說:「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快開車吧,到地方了才能考慮送不送醫院啊。」 車子於是在大多數人沈默允許中,繼續飛馳。只為了大家方便起見,不顧一位老人家安全,且「留下發甜的騷臭味充斥了密閉的車廂。抵達光州後,眾人趕著下車離去,曾經的騷動,像許多塵封歷史般,沒事發生過一樣,老大媽之後如何,結局就不劇透了。老實說,當初朋友說李滄東原來有寫小說,很好看啊,劈頭第一個推介點正是「公車上有位老人家撒了一泡尿」,就為了這點,第一時間我便把《燒紙》從頭細讀。這一泡尿有什麼稀奇?上了新聞頂多只是比正經事更吸睛的趣聞,找到目擊者訪問,或許一句「大媽們真的沒教養」了事。作為茶餘談資,大家知道了、恥笑了、批評了,過去了,什麼氣味都不留。沒人會了解大媽何以覺得安全帶很危險,以至於害怕到昏厥,小說透過大媽罵人內容,明喻了前因後果的細節。這就是新聞與小說的分別,也是文學之所以存在之必要。大媽為什麼會變成大媽?早期新聞報導不會把鏡頭拉遠,觀照可笑之人何以必有可憐之處。所以,小說還需要一位比新聞受訪者更敏銳的旁觀者;大媽是女一,其實還有一位坐在無名無姓的大媽旁邊的男一京哲,用播報員說不出來的文字,描述對大媽感受,他又如何從嫌棄到憐憫,最後,京哲下車時有沒有照顧老大媽,為他發聲討公道?這關乎全篇重點,讀者就親自細味吧。當然,李滄東對個別乘客也塑造成生動的配角,濃縮成一幕尋常又詭異的眾生相。短短二十多頁故事發生在一班公車車廂上,同樣是封閉環境設定,跟《屍速列車》不一樣,沒有喪屍咬人情節,卻有位表現近乎「老番顛」的阿嬤,憑一人蠻勁,衝撞車上守則秩序,厚臉皮地,咬噬著乘客乘務員以至司機的面目,血淋淋的人心啊,隔著書頁都聞得到看得見。一班開往光州的公車,不就是大歷史的行進過程?途中發生了什麼,共處一輛車的乘客遭遇小事件的反應作為,每個人都有份構成「一泡尿」與「有人被綑綁恐慌到昏迷」這一齣悲涼的鬧劇。李滄東出生於1954年韓戰結束,南北分裂之後,成長時期歷經全斗煥極權下爆發的光州五一八慘劇,到盧泰愚宣布全面民主化。黎明來到的那一天,李滄東三十四歲,《燒紙》收錄的作品從八三到八七年,正值學運與南韓命運波瀾起伏前後,所以,幾乎每一個小故事背後都有大歷史作為血汗淚的布景。基於此,我作為讀者如此解讀,離作者刻意或潛意識的設計應該不會太遠。如果真要拍成電影,導演指導大媽表情對白,如何表現得惹火而不過火,不難處理,有趣的是安全帶就像被綑綁鎖住自由的象徵,不落小說中細膩的文字,透過電影語言來表達?會不會用空鏡穿插片中沒描寫過的景物,光暗交替下渲染束縛到讓人窒息的氣氛?喔,除了安全帶,當中還有一個關鍵元素,跟奉俊昊的《寄生上流》相近,請讀者親眼驗證。如果要把標題作《燒紙》搬上大螢幕,則更值得鑽開腦洞研究。《燒紙》是一篇沒有偵探的懸疑劇,主角同樣是從韓戰活過來的老婆婆,不願意面對的嚇人經歷,隨劇情推進一層層剝開來,一直逃避的洋蔥也爆開來了。不敢觸碰又一直隱隱作痛的往事,通篇用老婆婆壞掉的牙齒作為主體象徵,從牙痛到孫子幫她拔掉,忍一時之痛,解脫了。殘酷如戰爭、動盪如抗爭,留下的不只是死傷者的數字,所有受害者加害者共犯,都背負著不忿或內疚的陰影,共業隨身禍及下一代人。我們的牙齦何嘗沒有發炎過,隱隱作痛,時不時破壞心理防衛機制,牙齒藏在口腔內,別逃避,趁未曾腐爛,處理吧。人在失樂動物園中如何活得像一個人?這也是李滄東留給我們的一丸密陽。好,回到老婆婆拔牙事件,變成畫面會很生動,但是,李導演筆下鋒利如解剖刀的文字:「快要脫落的牙齒像一隻生了鏽的鐵釘,已經鬆動了,用舌尖一碰就會晃動」,幾乎是不可拍,拍不得,如果濫用畫外音獨白,即落下乘。尤其當靜物描繪成「動」物的時候,像《祭奠》一開頭鋪排主角住處環境:「大大小小的房屋肩並肩擠在一起,既像抓緊岩石執意不肯離開的小螃蟹,又像是為躲避暴風雨而繫泊在一起的一艘艘小型機動船,還會讓人聯想到無數隻被撕碎的失事船隻。」活似一抹濃墨,在驚恐中貧賤地活著的一家人,就這樣踏上黑地毯登場,硬要拍出來的話,請高手示範用乾坤大挪移展現同樣的震撼吧。一直有個怪習慣,把好電影與原著拿來對照,研究哪些情節為什麼要為節奏而刪掉,哪些對白不像人話被改動,特別是內心刻畫、景物描繪。這不只在比對電影與小說兩種文學體裁的共通處,鏡頭跟文字兩種語言不可取代處,更自覺讓眼角精細如二奈米晶片,對人事物的眉眉角角,掌握到最精準情報。試問看這小說,又怎麼忍得住進行最認真的鑑識遊戲?沒比較,沒得著,講故事如此動人,誰叫他集小說家、編劇、導演於一身?誰叫他是李滄東呢? 因此,把《燒紙》簡體版看透透之後,二話不說推薦給我的出版人,出版人看完一馬當先,透過中間人的中間人穿針引線,電郵傳來傳去、合約修來修去,終於迎來現在這本小說中文版。李滄東說過:「我希望自己的電影可以像糖果一樣被觀眾喜歡,讓他們有所感觸,但不會被吃掉後就消失不見。」 我會說:「希望李滄東小說,可以像八仙果一樣被讀者細味,讓他們親嘗澀後回甘,吃掉後所謂苦楚就消失不見。」具獨立人格者,看不看,當然隨你。
名人導讀
譯序無論寫小說還是拍電影,李滄東都在正視社會現實,深刻反思現象背後的原因。尤其是他的小說創作,主要涉及兩類題材。一類是關注韓戰及戰後南北分裂的現實,反思南北意識形態的尖銳對立,以及由此造成的傷痛。在這類題材中,作家常以分裂狀態下的父與子為主角,透過描寫父子之間的代溝與矛盾衝突,折射出社會現實問題,即,一直持續在當代的分裂體制下的社會現實問題。韓國文學史上的「分斷文學」概念出現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分斷文學是表現朝鮮半島南北分裂的歷史與現狀的文學。分斷文學剖析和反思民族分裂的歷史與現實問題,自然具有濃郁的民族文學特徵,也帶有人本主義文學的屬性。李滄東的分斷題材小說不以大事件為線索,往往圍繞家庭敘事展開,描寫一般底層民眾的家庭矛盾由衝突到和解的過程。尤其是經歷了民族分裂的世代和之後成長起來的第二代之間的思想、觀念、意識形態的矛盾,個體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及衝突與和解的故事。如他的代表作《燒紙》,刻畫了因為家庭出身帶有「紅色」背景而未能考入士官學校,最終成為默默辛勞的底層公務員的長子「成國」,與同母異父的弟弟「成浩」之間的矛盾糾葛,以及在丈夫因從事左翼活動失蹤後,遇騙局遭強姦生下成浩的寡婦「母親」身上發生的故事。帶有祭祀性質的燒紙(傳單)行為,象徵了兩代人之間和兄弟之間的和解。《燒紙》發表於一九八七年,作品把直接經歷過戰爭創傷的人,對戰爭的體驗和未經歷過戰爭的戰後一代對戰爭的感受加以對比。未經歷過戰爭的兒子們看待戰爭的視角都帶有非批判性的傾向,他們一開始不了解母親所體驗過的戰爭悲劇,但是他們透過母親認識到了戰爭的悲劇性,並體會到母親努力戰勝創傷的意志。透過這部作品,可以看到戰爭悲劇的直接體驗者和戰後世代的矛盾,以及一種永遠不能忘卻這場戰爭和民族分裂現實的意志。同時,作品從另一面反映了在當時的韓國社會,那些曾跟左翼有關的人,他們的親戚朋友因受到牽連而備受歧視和排斥的社會問題。《祭奠》用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了曾經從事左翼活動、後來破產並中風的「父親」與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長子「德秀」,以及現任妻子所生的「姐姐」、「我」、「弟弟」之間的家族故事。南北戰爭爆發後,從事赤色活動的父親和舅舅為躲避搜捕而東躲西藏時,遭人告密而被捕,只有父親奇蹟般地活了下來。圍繞告密者,家族內部產生了種種誤會和敵意。直到父親病入膏肓即將離世時,前妻生的兒子德秀找上門來,要求父親一家為其生母辦一次「祭親」儀式,經過一番激烈的衝突,這場曠日持久的矛盾糾葛才得以煙消雲散,一家人終於達成了和解。《臍帶》也是一篇以戰爭為背景的家族敘事小說,描寫了「父親」因為從事左翼活動而冤死,守寡的「母親」後半生只依賴遺腹子「大植」一人,金大植成家立業後母親仍然干涉夫妻之間的生活,由此引發許多矛盾。在得知親家公曾經是「赤色分子」後,母親更加虐待兒媳,甚至以離家出走的方式想要趕走兒媳。大植的岳父曾經因「叛國罪」入獄,而妻舅至今還在日本從事共產主義活動,妻子因此遭到警察署「對共科」的調查。雖然戰爭已經成為歷史,但是戰爭的陰影仍然籠罩著這家人。李滄東的另一類題材聚焦了韓國社會工業化發展進程中的社會問題。在這類題材的作品裡,李滄東刻畫了一群在工業化發展進程中孤立無助的城市貧民、小市民形象,描寫了他們努力超越自己的小市民性,尋找身分認同感的覺悟過程。《為了大家的安全》如同一部現場記錄的報告書,實時記錄了一個可憐又可笑的老太太在一輛長途大巴士上的遭遇。雜誌社記者京哲去光州採訪一個鬧緋聞的女演員,旁邊坐著一位渾身散發出腐敗氣息的鄉下老太婆。老太婆不僅拒絕繫安全帶,還在車上耍酒瘋,引起全車人的反感。在她憋不住要下車撒尿時,長途大巴士在一車人的默認下不僅沒有停車,反而全速駛向光州。最終老太婆脫下褲子尿在了車內走道上,然後開始了對全車人充滿敵意的謾罵。後來,老太太被安全帶捆綁在座椅上,掙扎一番後暈了過去。其他乘客則若無其事地繼續享受著安靜的旅途,當然他們也被安全帶束縛在座椅上。「光州民主抗爭」爆發七年後,韓國社會再次掀起了要求民主化的抗爭。當年戒嚴軍隊進駐光州血腥鎮壓了民主抗爭,但是七年之後的民主抗爭浪潮卻是整個韓國底層民眾憤怒的吶喊和反抗。《為了大家的安全》正是以這場抗爭浪潮為背景創作的。這部短篇發表於一九八七年,這一年韓國社會經歷了重大的轉折:一月,參加民主化運動的首爾大學學生朴鐘哲被警方拷打致死;六月,走上街頭示威抗議的延世大學學生李韓烈被警方的催淚彈擊中頭部,引發了全國民眾的憤怒聲討,全斗煥獨裁政權不得已發表了「六.二九宣言」,改總統間接選舉制為人民直接選舉,韓國民眾的民主化鬥爭終於獲得了勝利。汽車抵達光州後,人們泰然自若地下車時,京哲的腦海裡迴蕩著呻吟般的呼喊:「都等一下!誰都別想下車,我們都要在車裡等著。我們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怎麼樣了,在把老太太送到醫院,聽到她沒事的消息之前,誰也不能下車。因為老太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仔細想想吧,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人,不是嗎?」大學生朴鐘哲被拷打致死時,李韓烈被催淚彈射中時,人們的腦海裡曾經爆發出類似的吶喊。換句話說,這篇小說正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而創作的。小說的開頭就已經暗示了這一點:「孩子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這份長途大巴士上的現場報告,如同射向良心的利箭,射向了車內衣冠楚楚、泰然自若的一群民眾,辛辣地批判了韓國社會逐漸走向保守的社會現象。《一頭有心事的騾子》、《為了超級明星》、《空房子》、《舞》、《大雪紛飛的日子》均是關注韓國社會在工業化進程中衍生出的種種社會問題的寫實主義小說。這些小說的文學特徵,可以從他後來執導的《詩》、《燃燒》等電影中找到相似之處。李滄東是一位責任心很強的作家,強烈認同文學的社會作用。他曾經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韓國現實主義作家陣營裡的中堅。他的小說追求一種逼真的寫實,這種真實不只是生動、逼真的敘述,更是苦苦思索現實的真實性(authenticity )的結果。他追求的真實性沒有停留在只是提出問題,而是不斷探索解決問題的出路。李滄東由一位著名的小說家,於不惑之年轉入電影界,一舉成為代表韓國的作家主義導演,也有人稱他為「電影作家」。如果沒有小說家的經歷,就無法形成他的電影敘事。而透過電影,他又突破了小說敘事,進入了小說未能完全實現的領域。這也是他作為「電影作家」獲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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